[经济与法]疯狂的水客(20130124)

在深圳罗湖口岸的海关旅客检查通道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场面。这些人看似来往于香港和内地的旅客，但实际上他们的身份远远没有这么简单，他们是一个让海关工作人员十分头疼的群体——水客。现在水客已经成了某些走私链条中至关重要的一环。2012年年初，一个淘宝网的网上商店就牵出了一个水客走私大案。

2011年10月，苹果公司发布了新一代手机iPhone4s，但中国大陆要到2012年1月才开始正式发售，可是在正式发售前，中国大陆的手机市场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深圳海关侦查员：咱们国家有关部门的反映，iPhone4S手机在国外已经上市了，但是我们国家还没有正式上市的，就是在没有正式上市之前统计了一下，全国大概已经有大概70万部手机。他没有经过正规的进口，就已经进入了中国境内，已经在使用了。

针对这一情况，深圳海关决心开展一场“苹果风暴”，遏制这股走私势头。可是手头没有任何线索，该从哪里查起呢？

深圳海关侦查员：当时呢大家就经过集思广益，然后也是响应我们海关总署缉私局一个叫网络缉私的这么一个新的课题，然后就是通过在互联网上检索。

在互联网上有很多卖手机的商户，都在出售iPhone4s，而这些手机的来源都十分可疑。

深圳海关侦查一处 副处长 杨璇：它的广告词里面，他提到了欧版、美版、港版，正货，行货、水货这些东西。所以我们当时，就觉得这个里面，而且销售量这么大……所以说呢，就明显就有很大的疑点。

在检索互联网信息的过程中，一家淘宝网的网上商店很快引起了海关的注意。

深圳海关侦查员：所以在经过经营了以后就发现，在淘宝网上有一家叫蓝优数码的，叫五钻皇冠店，他卖的苹果iPhone4S的数量非常之大。

深圳海关缉私局立即将蓝优数码这家网店作为侦查重点。通过进一步侦查发现，蓝优数码公司的规模十分惊人。

深圳海关侦查员：第一个他卖的东西多，第二个他网点多，在全国涉及到将近32个省市，都有他的加盟和连锁店。这些加盟和连锁店，都在以蓝优数码的名义对外经营，并销售苹果系列的电子产品。所以说他的规模是相当大的。

这家名叫蓝优数码的公司主营苹果产品，加盟店遍布全国，它的销售量位列淘宝网手机类销售商前十名，月均销售各类手机约2万部，销售价格明显偏低，具有销售走私货物的重大嫌疑。但是随着侦查工作的深入，深圳海关缉私局发现，蓝优数码公司仅仅是一条巨大的走私链条的最末端而已。

深圳海关侦查员：通过截取他网页的信息，然后再通过这个信息我们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就发现他们是……没有直接去和境外发生关系的，就是说他们这个手机，都是在国内获得的。

深圳海关侦查一处 副处长 杨璇：发现蓝优他还不是直接的走私的货主。也就是说他还不是由他去向香港这边，境外的电子产品商，供货商订货。然后他还不是。他是中间还隔了一个环节，所以后来我们在侦查过程中，就把它定位成是购机，一手购机环节。

缉私警察发现蓝优数码销售的水货手机都是在国内的一些卖家手中购买的，那些向蓝优数码供货的卖家才是真正进行走私的货主。这些货主都直接从香港的电子产品经销商处订货。

深圳海关侦查一处警官蔡罡：就直接到香港那边订货，他在那面已经预存了货款，比如是100万或者500万的定金放在这，放在那，我长期就放在这，我今天需要500部，我就一个电话我就已经订货了，我就可以叫人去拿，这么这是一个货主，这是一个团伙。

这些走私货主有钱从香港订购到大批手机等电子产品，但是，他们自己却没有办法把这些货物带进内地，这时，一个走私链条上至关重要的群体便出现了。

深圳海关侦查员：他们在境外定了货，他不具备手机走私进来的这个资格，他怎么办呢？他就只能再找人，看有没有人认识做水客的。

所谓水客就是指受走私团伙雇用，频繁往来于广东和香港、广东和澳门之间，通过进出境旅客渠道，把涉税货物或禁止、限制进出境的物品化整为零，携带、运输进出境的人员。这是走私链条上的关键一环，没有他们走私物品就无法进入内地。

深圳海关侦查一处 副处长 杨璇：就是水客的成分，来源，由过去的香港的底层民众，现在已经相当部分由内地的，持内地港澳通行证的，特别是持有一签多行的人群来充当，因为他非常方便。

“一签多行”是深圳的一大特色，也就是符合条件的深圳居民一年可以无限次往返香港，深圳除少部分公务员等国家登记备案工作人员外，200多万拥有深圳户籍居民，只需要花少量签证费用，就可以享受这一年内无限次往返香港的便利。这一政策极大地方便了深圳居民赴港旅游或从事商务活动，也为香港带来巨大的经济收益，但这一政策却被部分走私团伙恶意利用，为水客走私提供了便利。

深圳海关侦查一处 副处长 杨璇：以往的水客我们可能想是自己带一点东西，利用价差挣点小钱，现在实际上水客的走私已经是主体是组织化的犯罪。

目前在深圳地区水客群体构成复杂，既有持多次往返通行证的人群，又有单次往返的人群；既有以赚取“带工费”为生，“少量多次”逃避海关监管的“职业水客”，又有受生计影响或受人唆使，利用班余或休假时间帮带“水货”以增加收入的“临时水客”；此外，部分水客团伙还诱骗老人、残疾人、学生甚至幼童等特殊人群充当水客。在水客头的组织指挥下水客大军混在正常旅客中，频繁往返于香港和深圳之间，用随身夹带等方式将走私货主从香港订购的手机等货物蚂蚁搬家似地带进内地。

深圳海关副关长 陈振冲：你们如果到口岸上看，场地也是很有限，特别是这些口岸时间也比较长，所以监管的场地有限，监管的人力资源有限，包括我们监管设备应该讲也是，虽然有一些更新，也老化，所以面对这么人潮涌动，特别是水客大军，应该讲对我们监管这种压力也非常大。

深圳海关侦查员：在通关的过程中，他们会有意识的和其他的团伙聚合在一起，采取人为制造混乱，制造矛盾，然后引起正常通关旅客不满这些情况，逼得海关不得不服从于正常监管的这个形势加快放行速度，他们就浑水摸鱼，达到走私这些手机入镜的这些目的。

专业的水客团伙人员众多，分工明确，团伙内部还会针对海关的工作特点对水客们进行详细的培训，总结传授通关技巧。

深圳海关副关长 陈振冲：我们了解呢，他们也搞了一个所谓的内部的培训，搞了所谓的叫攻关战略，我们讲通关指南，他也有个通关指南，加引号的通关指南。比如说在哪个时段上海关交接班，可能管的松一点，有时候可能快下班了，马上下班，可能通关容易一点。

为了更好地逃避打击，除了直接带货入关的水客，他们还会安排一系列外围人员辅助水客通关。

深圳海关侦查一处警官蔡罡：他有帮助水客绑藏的，在香港那边，他这些水客，要把手机要绑身上，他必须有人协助他完成，自己绑绑不好，完成不了这工作，有人专门绑，那么这边还有专门有人看水，关口的情况是怎么样，他专门有人在这望风，如果今天查的紧或者怎么样，赶快撤，不能过，或者怎么样。

更有甚者，一些水客还攻击海关工作人员以掩护其他水客过关，甚至集体强行冲关。

深圳海关副关长 陈振冲：在过关的时候，他们也导演了一剧剧闹剧。比如说我掩护你带，我掩护呢，就是到了海关现场，带东西可能不多，但是他是有水客特征，现场给你找茬，给你闹，更严重的比如说我们海关跟他解释，他不听。自己叫我们术语叫假摔，在我们监管现场有假摔，说海关打我了……更严重的我们也发现了暴力抗法，就是海关现场，动手打海关关员，包括沙头角，也包括罗湖和其他口岸，我们关员，包括女关员，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更重要的还有随身带着凶器，把我们关员手臂给刺伤，缝了好几针。

一旦水客们成功混过口岸的海关检查进入内地，他们便会在水客头的组织下迅速找一个隐蔽的地方重新聚集起来。

深圳海关侦查员：他们一般不会说是在口岸附近找个什么地方，一般都是会找个比较隐蔽的民宅什么之类，他去那搞回拢，然后有专门的人就直接开个车，马上就把货就送走了，当天的货一走完马上就开车，拢完就走。或者甚至不等全部走完，来一批走一批，来一批走一批，就零库存，你没得抓，你抓到了也没用。

就这样，在水客团伙的运作下，走私货主团伙从香港订购苹果手机等电子产品才能陆陆续续混过海关，进入内地，然后卖给内地的一些手机经销商，比如蓝优数码公司，最终大量涌向内地市场。至此一个庞大而且完整的走私链条清晰地呈现在深圳海关缉私局面前。

经过长达一个多月艰苦细致的线索经营和跟踪摸排工作，深圳海关缉私局以蓝优数码网上商店为突破口，逐步摸清了这个走私、销售电子产品的网络：蓝优数码公司直接向吴氏、陈氏、黄氏等多个走私团伙定购苹果系列产品。这几个走私团伙根据国内订单在香港组织货源，经由严某团伙、李某浩团伙、李某轩等团伙，组织水客以人身夹藏、两地牌小车夹藏等蚂蚁搬家的方式将货物化整为零，多渠道、多口岸走私入境。最后，蓝优数码公司通过淘宝网店和加盟店销往全国各地。

深圳海关侦查一处警官蔡罡：那么整个这个链条，通过这个案件全案办下来，我们觉得就是说这种分工非常之精细，给我的震撼比较大。

深圳海关侦查一处 副处长 杨璇：这次呢，我们针对比较突出的4S，苹果电子产品走私的这样一个问题。我们也下决心，要深度打击，争取把它连根拔起。

根据前期情报经营的情况，深圳海关缉私局决定对这个走私苹果电子产品的网络展开代号GS01的专项行动，对整个走私链条上所有环节的犯罪嫌疑人进行抓捕。

同期一组：局行动部署会议行动部署

此次行动得到了海关总署缉私局、广东分署缉私局的协调和深圳市公安局的协作配合。共出动缉私警察249人，公安民警等293人，共分为67个行动小组。

深圳海关侦查一处 副处长 杨璇：当时我们除了深圳，还有北京、广州、成都等多地联动，开展行动。

深圳海关缉私局根据前期经营掌握情况，针对该案走私链条主要环节的10个团伙、59名主要嫌疑人，在深圳的59个目标点和北京、广州、成都三地的3个目标点同一时间展开抓捕查缉行动，涉及地点包括15个办公场所、10个仓库、7个档口、30个住址。与此同时，海关总署缉私局根据深圳海关缉私局掌握证据，在全国其余28个城市，37个目标点，同步部署开展了查缉行动。

此次行动是结合海关总署“国门之盾”行动统一部署，针对IPhone4s手机走私问题展开的一次大规模查缉行动。行动共抓获涉案人员104人，59名主要嫌疑人中有58人到案，刑事拘留涉嫌走私人员68人。现场查扣涉嫌走私的苹果手机和平板电脑4800余台，现金200余万，查封银行账款400余万，并查获大量电脑、账册等证据材料。现有证据显示，蓝优数码公司仅2011年就销售走私IPHONE手机10余万台，案值超过5亿元人民币。

深圳海关侦查一处 副处长 杨璇：这次打击的深入度上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它的整个这个惩治走私犯罪的网络，已经深度的介入到了流通领域……通过这样的打击呢，一个是把网络彻底摧毁，同时也能够由于进入到了市场环节，有比较好的一个综合的整治的一个效果。

这次GS01行动对深圳关区水客走私活动起到极大的震慑作用。彻底摧毁了一个苹果手机的走私网络，短期内遏制了苹果电子产品大规模走私的状况。但是因为紧挨香港的地理位置，再加上一签多行的便利政策，在深圳海关关区，水客走私的态势仍然不容乐观。

深圳海关副关长 陈振冲：深圳海关监管进出境的旅客，占全国一半以上，去年全国是4亿人，我们通过深圳口岸进出境的旅客是超过两个亿……由于海关的监管人力问题，他不可能说每一个旅客都过机，都检查。

就在GS01专项行动收网后不久，深圳海关缉私局又依靠线索，挖出了一个活跃在深圳关区的，通过水客走私iPhone等电子产品的走私团伙。他们走私入境的iPhone手机的销售网络辐射上海、温州、兰州、青岛等全国多个大中城市。这是继GS01行动后，2012年深圳海关查获的又一重大水客团伙走私案件！

经过长达三个月的苦心经营，2012年5月24日凌晨，深圳海关缉私局展开代号GS06的集中行动。行动共出动缉私警察150人、公安民警等55人，分3个片区、19个行动组，以深圳为主战场，在深圳、上海、温州三地同步开展查缉和抓捕，一举摧毁了这个走私网络，打掉走私团伙4个。

在一号人物陈某住处，海关缉私警察现场查获了近百个空的iPhone手机盒以及一大包数据线、耳机等手机零配件，并缴获一个手持金属探测器。据交代，该金属探测器是用来做实验的，为了顺利逃避海关检查，走私分子会先对各种人身绑藏电子产品的方式进行试验，试验成功后再安排水客按照成功的绑藏方式走私iPhone等电子产品入境。搜查过程中，还缴获一本小册子，里面详细记录了走私各环节的应对攻略，包括如何从境外有组织地揽货、如何逃避海关X光机检查，以及货物走私入境后如何安排不同的物流公司发货等方案。

深圳海关缉私局罗湖分局副科长 廖代稳：自2010年12月到2012年5月份，也就是案发的时候，在这样一个时间段，统计出这样一个走私团伙走私入镜的苹果手机和ipda平板电脑共计62000多台。案值达到2.7个亿。

仅2012年一年，像GS01、GS06这样，深圳海关集中打击水客走私的“国门之盾”行动就多达18次，打掉了一大批水客走私团伙，查获的走私商品也是五花八门，有电子产品，奢侈品，香烟，洋酒，进口奶粉，纸尿片等等，种类和数量都十分可观。

深圳海关副关长 陈振冲：总署在前面部署了国门之盾，也就是打击走私，提出了几个主要的领域。其中有一个，就是打击水客，也是国门之盾里头重要的内容。所以今年以来，应该讲深圳海关在之前几年，保持对水客走私打压这种态势情况下，今年我们又采取了更加严厉的措施。

2012年，深圳海关打击水客的工作成效显著，但是，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水客走私现象目前还不可能彻底消失，一旦放松警惕，疯狂的水客们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海关与水客团伙的斗争还将继续下去。

水客走私一直以来都是海关打击的重点之一，也是难点之一。近几年，水客活动又进入活跃期，而且水客逐渐向专业化，团伙化发展。在刚刚过去的2012年，海关“国门之盾”行动将“水客”走私作为打击治理重点之一，联合公安部出入境管理部门在深圳、珠海等重点口岸开设了“当天多次往返旅客”专门通道，强化对“水客”的监管查缉。深圳、广州、拱北等重点关区连续开展大规模查缉行动，破获涉税千万元以上旅检渠道“蚂蚁搬家”式走私犯罪案件6起，打掉 “水客”走私、贩私团伙47个。职业“水客”通过旅检渠道走私高档海鲜产品、电子产品等高发势头受到明显遏制。同时，2011年5月1日起施行的《刑法修正案（八）》，将一年内曾因走私被给予二次行政处罚后又走私的行为定为犯罪，也为海关运用刑事执法手段打击“蚂蚁搬家”式走私活动提供了有力的法律支持。深圳、拱北海关已对多起“水客”走私案件依据新的法律规定进行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