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夏天，越南国防部收到报告：老山前线士兵私下停火

原越军总政治局特别宣传局局长裴顺化大校，回忆他在中越战争期间的一次特殊经历：

渭川前线（即我军所称老山前线）在1987年1月7日的战斗（即陆军第47集团军步兵第139师第417团第4连出击425号阵地战斗，这是我军在老山前线的最后一次出击作战）之后，战场局势突然变得平静下来，出现了非常奇特的迹象：

守卫在H区（即634高地地区）的弟兄们，发现了中国军队士兵表达善意的迹象。他们向我们扔来香烟、糖果，外面包着写有问候语的纸条：避免紧张，保重生命，等待换防。这一地区的特点是，双方都身处由天然岩洞或者石缝改造而成的掩体之中，彼此距离很近。在H3高地，两边相距不到10米，我们可以清楚地听到另一边中国士兵的喊叫声或者说话声。

我方第356师的部队进驻H区接替防御之后，发现对面阵地的中国士兵表现出想要和平、不想打仗的迹象。他们通过打手势的方式来试探，做出握手、不互相射击的动作，有时候从防御工事中出来挥手.....第一线的消息被报告给了指挥员，第356师师长阮文得迅速指示部队，与对方保持接触、互换礼物、谈判停火。在H3高地，应我方的要求，中国士兵拆除了指向我方的定向地雷，同意互不射击。

关于前线士兵私下停火、互送礼物的消息传到了位于首都河内的国防部，有人对此提出质疑。总政治局局长指示特别宣传局派出一个工作组，到渭川前线直接掌握和研究情况，并明确要求“如果确有其事，必须把证据带回来”。局长邓文维少将据此决定成立一个工作组，由负责业务工作的研究部副主任黄维和中校率领，成员包括屈维道少校、裴顺化大尉和郑洪越大尉。工作组携带的装备器材除了手枪之外，还有一台录音机，一部照相机，几盘记录迪斯科舞曲和越南歌曲的磁带，还有一些香烟和糖果。

7月29日清晨，我们乘坐由司机阿忠驾驶的一辆罗马尼亚吉普车出发了，车辆行驶了整整一个白天，傍晚才到达位于河宣省河江市的第二军区前指。第二天白天，我们在休息的同时讨论了相关情况。当天晚上，前指的一名作战助理带领我们向前线进发。虽然当时的战场形势比较平静，但中国军队偶尔也会实施炮击，尤其是当他们的观察所发现有车辆从河江方向开过来时。因此，汽车必须在关闭车灯的情况下行驶。弯弯曲曲的道路很难走，路面和道路两旁都布满了弹坑。有时车辆驶过几分钟前刚刚遭到炮击的路段，硝烟味还很浓。

到达第356师的后方基地朗屏之后，我们提出立即前往位于第一线的812高地，但弟兄们说晚上去那里很危险，还是明天一早搭乘师后勤的卡车上去。于是我们留在朗屏过夜。7月31日凌晨，天刚蒙蒙亮，我们告别罗马尼亚吉普车，登上了给812高地运送物资的卡车。山势陡峭，道路蜿蜒曲折，汽车在晨雾中不停地行驶，不时发生颠簸，我们在摇摇晃晃中到达了目的地。

在位于812高地的第356师前指掩体里，师长阮文得大校亲自接待了我们。在听取了黄维和组长关于此行目的的汇报之后，他简要介绍了该师一些前沿阵地双方士兵之间的接触情况，确认这样的现象是真实存在的，该师已将其纳入特别宣传工作，以减少部队伤亡，守住防御阵地。

当天下午，工作组分为两个小组：黄维和中校和郑洪越大尉留在师部，了解宣传工作情况，并撰写宣传稿件；我和屈维道少校带着相机、录音机和磁带，跟随该师的侦察兵前往H区，负责拍照、录音。我们被告知，该师已向部分部队发放了录音机、磁带，以及香烟、糖果和传单供弟兄们使用。

我和屈维道跟着侦察兵离开812高地，穿过“死亡海滩”和蝙蝠洞前“唤魂溪”上的猴子桥，在朗罗洞里休息了一阵，然后趁着漆黑的夜晚，摸索着越战壕，爬悬崖，登绳梯到达了H区。 在H1高地， 侦察兵把我们介绍给了政治副营长阿义，然后转身返回师部。阿义来自海阳省，他和他的弟兄们已经在这里驻防很久了，所以每个人都留着长长的头发和胡须。

阿义招待我们吃饭，有肉罐头和菜罐头，这些物资都是运输分队从朗罗洞带上来的。一边吃饭，阿义一边介绍情况：1月7日之后，中国军队步兵就没有攻击行动了。目前，H区由H1、H2和H3三个高地组成，气氛相当平静。

经过接触，双方士兵达成互不射击的协议。H3高地的士兵和中国士兵几乎每天都在清晨雾气尚未散去的时候相遇，但是当太阳升起，雾气散去之后，双方士兵都回到各自的工事。夜幕降临时，所有人都进入掩体。弟兄们还把空罐头盒串在绳子上，做成一个简易的报警装置，如果有动静，就会投掷手榴弹，但有时响声是因为老鼠触碰引发的，所以手榴弹也浪费了。

8月1日凌晨，天还没有亮，我们爬到H3高地，安排弟兄们主动叫对方的士兵出来接触。弟兄们为我选了一个距离双方见面处约4米的位置，并且坐下来掩护我拍照，因为如果对方发现有陌生人在场，他们会立即退回工事。不幸的是，天气情况不好，相机也没有变焦镜头，因此对拍摄效果影响很大。黎明时分，一个在任何战争中都可能从未发生过的场景展现在我的眼前：双方各有5至6名士兵打着赤膊，穿着短裤，留着长长的胡须和头发，嘴里叼着香烟，跟随着当时流行的迪斯科舞曲的节奏跳舞。

我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激动得浑身发抖，把相机镜头置于坐在我前面的2名士兵之间，按动快门，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此次接触持续了大约20分钟，随着太阳升起，雾气消散，双方士兵握手致意。我们赠送给他们磁带、香烟、糖果和传单，他们回赠了肉罐头和三国演义连环画……

回到河内之后，我紧张地将胶卷带到总政治局的摄影部门进行冲洗。当双方士兵接触和H区阵地的图像出现时，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此次赴渭川前线调查取证的结果已经报告给了总政治局，并上报了国防部......然后，国防部办公室通知我们：部长黎德英大将要直接听取工作组的报告。

1987年8月初的一天，在国防部大楼一楼的特别宣传局会议室，黎德英部长在听取了我们的汇报并观看了照片之后，沉思着说：“我知道这是一场双方都不想继续进行的战争，必须做出重要决定…”然后部长指示：“有必要在H区防御方向上保持和扩大同对方士兵的接触，其他方向可以选择几个地方试点，部署同对方的接触，以进行特别宣传，但这项工作必须在党委和政治主官的领导下进行……”

作者为历史学硕士，大学讲师，专注中越战争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