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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地利著名作家斯蒂芬·茨威格有一篇小说《看不见的收藏》,讲的是一个非常感人的故事:
一战时期,收藏家赫尔瓦特,六十年来不喝酒、不抽烟、不旅行、不看戏,将所有的钱都买了画。他的藏画有二十七本,每本专门收藏一位大师的作品,这些大师有荷兰的伦勃朗、德国的丢勒、意大利的曼台涅……当他因战争引起的激动双目失明后,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天下午能把他的画夹子翻上三个钟头,跟每幅画都像跟人聊天似地说上一阵。这几乎成了他生活的唯一内容和生命的唯一寄托。
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个“钞票的价值像逸出的煤气似的,转眼化为乌有”的年月,为了一家人的性命,为了妹妹那四个在战争中失去父亲的孤儿,他的大女儿和他的妻子,瞒着他将收藏中的珍品,用极便宜的价钱一幅幅地卖了出去。就这样,他的珍藏,“早已随风四散荡然无存”了。可是对于他这个盲人来讲,它“还完整无缺地存在着”。
可是有一天,一位古玩商人突然来访,引起了母女二人的惶乱与惊恐。在说明真相之后,古玩商人受母女二人的请求,为了不摧毁老人的最后幻想,为了不剥夺老人生活中的唯一乐趣,答应不打破这场骗局。于是在盲人收藏家在请他共同欣赏这些看不见的珍藏时,演出了动人的一幕。
小说从老收藏家摸着“看画”时的入神,写出了他对艺术的巨大激情。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他心目中的《大马图》,全神贯注地观赏,“一下子从他那两颗早已瞎了的不再转动的眼珠里显出一阵光明和一种智慧上的满足”;
他兴致勃勃地在一张白纸上准确无误地指点着并不存在的收藏章,眉飞色舞地大加夸赞,以及由于摸不到《安提莪普》上的凹纹而顿生疑窦,直到古玩商凭着记忆谈论和称赞了这幅蚀刻画上的各个细节,他才重新高兴起来;
他得意洋洋地告诉家里人,在他死后,这些画可以使她们“成为这个城里最有钱的人”。古玩商带给他一个美好的下午,使他心理上感到极大的满足,作为对“知音”的答谢,他郑重其事地宣布要在遗嘱中写上把全部收藏的出售委托给这位古玩商,唯一的请求是印一份美丽的藏画目录作为自己的墓碑。得到古玩商的许诺后,他死沉沉的眼窝里又现出了喜悦的神情。他亲切地诚恳地握着古玩商的手,他死而无憾了。
明明是白纸,却成了价值连城的名画,这善意的欺骗浸透着辛酸与无奈。你能还在真假的概念上执着吗?
其实,很多明明是假的东西,如果把它当真,可能更给人带来愉悦。人们常说真善美,其实,假未必丑恶。
我曾经去崇明看过那儿的薰衣草,那可是所谓官方举办的薰衣草节呀。可照片发在博客上,有博友指出,抱歉说一声,你图片上的花都不是薰衣草。前面紫蓝色的应该是某种鼠属草,倒是唇形科,但属不同;后边几张粉紫色的则是马鞭草,是另外一个科的。
我觉得她说得言之凿凿,应该是对的,于是又查了一下百度,百度上“薰衣草属”条目说,薰衣草并不适合我国的气候,新疆虽有少量栽种,但国内99%以上的“薰衣草庄园”都没有真正的薰衣草,而是拿柳叶马鞭草和蓝花鼠尾草冒充的。
可在我的眼中,这些草与图片上的普罗旺斯的薰衣草毫无二致。我想,如果我去普罗旺斯,除了草的面积更庞大,更广阔,给我的感受也许是相差不大的。所以,即使崇明是山寨的薰衣草,可我还是把它当成是真的,因为它在视觉上同样给了我美的享受。
还有一个故事,说福建有一个地方专门生产假中华烟,但其原料与工艺都是一流的,只有逃掉了巨额的税收。当地的人受邀到了北京,人家拿出正儿八经的中华烟招待他们,他们反而觉得是假烟,还说不如抽惯了的当地仿冒的烟口感好。
在一般人面前,什么是真正的茅台酒,什么是真正的阳澄湖大闸蟹,什么是正宗的龙井茶,什么是齐白石的真迹,什么是 GUCCI、CHANEL的正品,什么是新冠真正的危害,是根本无法分辨的,所以,我觉得,那就把它当真吧。因为,很多东西,如果认为是真的,你可能快乐,你才会愉悦,那就把它当成是真的;千万不要企图证明它是假的,因为证明了它是假的,对于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古人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我说,以假为真假亦真。所以,唯心并不完全是万恶的,精神胜利法也并不一定是虚无的,很多事是不必顶真、求真、较真的。如果假能给我们带来快乐,我们就以假为真吧。——尤其是生活在一个充斥了虚假的社会里。